N Engl J Med：聚焦麻疹再流行的临床表现、免疫策略与防控挑战

麻疹病毒是一种极具传染性的呼吸道病毒，单个感染者平均可传染12至18人。尽管麻疹疫苗已有近60年历史，其覆盖率的显著下降——主要因2019冠状病毒病（Covid-19）疫情导致疫苗接种中断和疫苗犹豫的增加——引发全球范围内麻疹病例大幅回升。2024年全球范围内报告了超过39.5万实验室确诊病例，2025年前两个月即报告1.6万多例，且住院率超过50%，提示实际感染人数远超报告数字。由于麻疹具有系统性并可导致长达数周的免疫功能紊乱，感染后免疫遗忘使恢复者更易罹患继发感染及长期并发症，特别是儿童和免疫功能低下者风险更大。

全球急需重新审视麻疹疫苗策略和辅助治疗方案，以便应对这一传染病的回归。6月25日，发表在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杂志上的一项最新报告，聚焦麻疹最新研究进展，涵盖麻疹的临床表现、并发症、疫苗历史与现状、疫苗接种策略的调整以及当前全球麻疹流行的流行病学，详细阐释了麻疹研究现状与未来方向。

麻疹的临床表现与并发症

麻疹典型的临床表现包括潜伏期10-14天（7-23天不等）后，出现以发热与“三个C症状”——咳嗽（cough）、流鼻涕（coryza）、结膜炎（conjunctivitis）为主的前驱期(2-4天)。Koplik斑点为麻疹典型病理表现，常于皮疹出现前1-2天显现，并可持续至皮疹起始后2天。麻疹皮疹为以面部开始、逐渐向头部、躯干和四肢扩展的红色斑丘疹，具有高度传染性，患者通常在皮疹出现前4天至后4天均可传播病毒。

急性期常伴有腹泻，可能持续数周。并发症发生率高达约30%，包括肺炎、耳部感染（中耳炎）、结膜炎及肺巨细胞肺炎等。肺部感染尤其严重，在免疫受损或幼龄儿童中发病率和死亡率较高。麻疹感染还可导致后期并发症，包括营养不良、视力丧失（角膜溃疡或穿孔导致失明多见于维生素A缺乏儿童），以及罕见但致命的脑病如急性脑炎、包涵体脑炎和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

表. 麻疹相关严重并发症发生率（发达国家数据）

此外，麻疹感染者的免疫细胞记忆丧失引发“免疫遗忘”，使其更易继发肺炎等感染，造成死亡风险显著上升。尤其在部分特殊人群——如免疫受损者（HIV感染、癌症治疗中）、营养不良儿童和孕妇，麻疹的病情更加严重，死亡率更高。孕妇麻疹可能导致流产、早产和胎儿宫内生长受限。

麻疹的临床特征和发病机制

疫苗相关综合征

除典型麻疹外，临床上还存在两类特殊表现：一为1960年代接种失活麻疹疫苗的儿童在暴露后可能出现“非典型麻疹”，表现为高热、异常皮疹及重症肺炎，现已极少见；二为疫苗突破感染，即在接种两剂疫苗、但因免疫反应不完全或抗体随时间下降而发生的轻型麻疹，患者多表现为轻微皮疹或呼吸道症状且传染性较低。

当前麻疹疫苗接种策略及挑战

全球多款减毒麻疹疫苗（单价或联合疫苗）在各国广泛使用。疫苗首剂接种时间依赖流行程度：麻疹已消除地区通常建议12-18月龄首剂以提高免疫率，风险高的流行国家则多在9个月龄甚至更早（如中国8月，南非6月）接种。世界卫生组织建议额外补强剂，以确保两剂接种覆盖率≥95%实现群体免疫阻断传播。

表2. 美国麻疹疫苗接种建议

针对暴露人群，未接种者建议在72小时内予以疫苗接种，免疫抑制者、孕妇及6个月以下婴儿可用免疫球蛋白6天内进行被动免疫防护。免疫球蛋白剂量的调整需求随着供血人群抗体水平下降而被重新评估。

麻疹管理及维生素A补充的价值

目前尚无特异抗病毒治疗药物。管理原则为早期诊断、隔离以及针对并发症的支持治疗。维生素A缺乏被确认为麻疹重症与高死亡率的主要风险因素。多项大型亚撒或西非研究确证维生素A对1至5岁儿童的麻疹死亡率可降低34-50%。WHO自1993年起针对麻疹患者推荐按年龄分次补充维生素A。在发达国家尤其美国，维生素A缺乏较少见，其常规补充效益有待进一步评估，且未经医嘱服用高剂量维生素A存在毒性风险。近日美国部分地区因维生素A摄入过量导致毒副反应事件，提醒临床与公众应重视科学理性使用维生素A。

表. 美国维生素A补充剂量推荐

全球及未来麻疹防控梳理

近年来，全球麻疹疫苗接种停滞甚至倒退，2019年全球病例激增近7倍，Covid-19疫情更使得2019疫苗覆盖率跌至2008年以来最低水平。发达国家如美国也出现儿童疫苗接种率不足，致使疫情反复，当前2025年美国累计病例远超2024年春季，面临失去麻疹消除状态风险。

降低麻疹免疫的关键问题之一是母源抗体迅速消退。多国数据表明大部分婴儿在4个月龄即已无足够母源抗体保护，且疫苗接种虽有效但早期疫苗接种可能造成免疫持续性减弱。探索最佳首剂接种时间、对年轻婴儿安全有效的疫苗新品种及合理加强针策略成为当前重中之重。

此外，针对成人疫苗免疫的衰减，某些高风险成人群体可考虑追加第三剂疫苗，但其保护时间有限。疫苗犹豫、获取医疗的经济与地理障碍、全球公共卫生投入不足等均导致疫苗接种覆盖率难以提升，全球麻疹控制面临严峻挑战。解决疫苗犹豫、加强免疫监测与快速诊断、创新疫苗投递技术（如微针贴剂）以及提升维生素A等辅助治疗应用研究，是未来亟待工作的方向。

麻疹研究里程碑

结论与展望

全球麻疹防控正面临历史性的倒退。疫情控制的功亏一篑背后，凸显了疫苗接种不足及疫苗犹豫的危害。麻疹不仅仅是儿童疾病，更因其“免疫遗忘”机制，放大了其他感染病的风险及死亡率。精准疫苗策略，包括适龄首针接种调整、合理加强针、创新疫苗技术和配套营养干预至关重要。在全球卫生环境日益复杂的当下，各国优化资源配置，投入相关基础与临床研究，提升检测与应对能力，应是遏制麻疹、推动其最终消除的关键。

专家点评

这篇研究详尽梳理了麻疹传染性极强但本可避免的现实困境，强调疫苗接种的高覆盖率与持续监管是消灭麻疹的根基。文中对免疫遗忘机制的分析为我们认识麻疹死亡率的上升提供了新思路，为制定更有效的综合免疫策略指明了方向。此外，维生素A补充的地区差异性和毒性风险提醒临床实践须精细化管理。针对繁杂的疫苗接种时间表和突破感染问题，也需未来开展大规模前瞻性研究。我们期待新型疫苗及更便捷的接种途径（如微针贴剂）能有效缩小免疫盲区、攻克疫苗犹豫，实现麻疹真正的全球消除。

原始出处

Lien Anh Ha Do, M.D., Ph.D., and Kim Mulholland, M.B., B.S., M.D. Measles 2025. N Engl J Med. Published June 25, 2025. DOI:10.1056/NEJMra2504516.